要不要考個零分 〡 楊傳峰老師

當我這樣跟宗翰說的時候，他有點丈二金剛，於是我又說了一次：敢不敢考個零分！這次他聽清楚了，卻也因為聽清楚了而疑惑。我笑笑地跟他說：考一百分對你來說是家常便飯，其實零分才是最強的，平常我們只要從ABCD四個選項找一個可能性比較大的，但零分不一樣，必須掌握每個選項，考零分才是全懂。

經我這麼解釋他說了一聲：水喔~見他摩拳擦掌的樣子，我提醒他：零分很帥，如果不小心對了一題，考個兩分就冏了，而且這次競試(會公開頒獎，不列入平常成績)是我出題，我們在這張考卷上好好較量較量。 這麼一說之後，宗翰更加有興趣了，離最後我提醒他：如果你沒上台領獎，同學看你的眼神會讓你渾身不舒服唷！他抓了抓頭：應該不會，少上一次台而已，沒甚麼。考卷改出來他果然考了顆鴨蛋，頒獎那天早上，司儀唱名第一名不是他時， 同學，不，應該說全校都注意到了，我發覺他有點不自在，接下來第二名、第三名.....都還不是他時就有同學忍不住轉頭過來看他，那時我故意站在他旁邊，用肩膀撞撞他：感覺怎麼樣？他垂著頭，也搖著頭：沒想到這麼不好受！「哈！」我不自覺地笑出來。

其實這張考卷就是要你好好感受這種眼神，第一名對你來說很理所當然，對同學們也是，你成績很好，但你還沒證明自己不是為了分數、名次，甚至是別人的期待、想法讀書，這個零分就是要你去承受這些，好好享受吧！希望有天你鑽研知識是因為你想要。 此時他看著我的眼神比灑在地上的晨曦還閃亮，一個多月之後英文老師改完競試考卷之後把考卷往桌上甩：「他一定是故意的，竟然給我考零分！」聽到英文老師這麼忿忿不平我在一旁偷笑，心裡想著：「這個臭小子！」

上了高中之後，這個同學不把自己侷限在彰化，他的知識平台不只是在學校，而是整個台灣，他會超前進度，因為他想把時間空下來參加競賽，成為代表台灣的選手進而參與奧林匹亞，在那裏他可以看到更小的自己與更大的世界，升高中二那年，他做了個馬克杯給我，說：我未來的母校！我看到一所巍峨的建築，想不起來台大有那裡跟這棟相似，他說：那是MIT！我心想會不會是麥覺民導演的〈台灣誌〉，最後他補充說：麻省理工學院。 他的口氣很平淡，所以我就更加覺得不真實了，如果把目標訂在這裡不是應該慷慨激昂？他說得好像理所當然，一個彰化偏鄉國中畢業的高中生竟把麻省理工學院說得這麼自然，而且在學測跟這個夢想的抉擇上他並沒有困惑太久，即便面臨很多「聲音」他仍舊選擇聆聽自己，開始著手準備MIT的種種資料，很多都還是自己上網查詢的，然後請我幫他看自傳，呵呵，這是我這輩子最接近麻省理工學院的時刻了，即便是透過網際網路，我也可以感覺到他血液裡的溫度，一個年輕而沸騰的十七歲，麻省理工學院成了他人生的沃壤，學測則成了一道疤，但他不以為忤，豪氣地跟我說：等著看指考的頭版吧，我要成為榜首！